“黑脸医生”易凡的重生之路：争取早日回到手术台

放开那些牵绊

刚刚过去的 2020 年，对武汉市中心医院心血管外科医生易凡和他的家人来说，是充满感恩和希望的一年。
这一年，很多人和他们一起，并肩走过了一段险象环生的日子。
艰难的抢救
" 当时最糟的结果可能是醒不过来了 "
易凡是武汉市中心医院心血管外科医生。2020 年 1 月 22 日，在为病人做手术的过程中，易凡身体出现不适，经过 CT 和血常规检查后，他被确诊感染新冠肺炎，从一名医生变成了患者。


易凡先是住进了武汉市中心医院，后被转到武汉市肺科医院。因为病情不断加重，医护人员对他进行了插管抢救，上了呼吸机，使用了 ECMO 生命支持系统。
易凡：
一开始没想到那么重，后来插管的时候就开始怕了，所有插管的医生和劝我插管的同事都是含着眼泪跟我讲的，当时最糟糕的结果可能就是醒不过来了。
在进行插管前，易凡尝试给妻子孙颖洁打电话，他想跟妻子交代些事情，但那天妻子的手机被锁在屋里，易凡什么事都没有交代。插管治疗开始后，易凡的病情不断恶化，陷入了重度昏迷中。


3 月 3 日，中日友好医院国家援鄂抗疫医疗队危重症救治组组长詹庆元带领团队接手紧急抢救易凡的任务。作为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专家，詹庆元带领团队整建制接管武汉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的一个重症病区。接管易凡时，他已经在武汉驻守 32 天。
易凡：
我有救不过来的可能，路上任何一个机器出点问题，机器不转了、管道脱落那都是致命性的。他如果不接我也可以理解，那么重的病人你接过来万一砸在手里你的死亡率就上去了，对你名声肯定不好。可他们没考虑这么多，没考虑这些风险，我真的很钦佩。


詹庆元：
我们是同行，他在工作当中不幸感染，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特别想把他救过来。我当时就跟同事讲，我们都一起去河边游泳，他掉河里被水淹着，快要淹死了，我自己会游泳甚至还带着游泳圈，你说我能不救他吗？我一定要救他。


转院第三天，在中国工程院院士王辰的指导下，医疗队为易凡做了气管切开手术。
易凡：
如果不把气管切开，我嘴里插着管就得用大量的镇静药物，我就一直醒不过来，自己不能咳痰。切开气管以后镇静药可以停掉，我自己有反射了，对病情的恢复有帮助。
昏迷后的苏醒
" 脑袋里全是幻觉 看了输液单吓一跳 "
易凡与妻子孙颖洁育有一女，疫情暴发后，女儿被送到姥姥姥爷家里。易凡入院后，这个家只剩下孙颖洁一人，独自等待来自医院的消息。


孙颖洁：
医院的领导基本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还有很多朋友对我说，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在你需要的地方。包括打开他的手机，我看到了曾经他救治的患者给他发短信，说 " 看到网上的消息知道你感染了，我很难受，新闻里说你需要血浆，我不知道我的血能不能给你用。" 那一刻我觉得做一个医生他没有白活，即使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也是值得的。


3 月 7 日，转院第四天，易凡从 35 天的昏迷中苏醒过来。医生、朋友和孙颖洁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易凡：
在我醒过来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脑袋里全是幻觉。稍微清楚一点以后，我就让他们把我的输液单拿给我看，看了以后吓了一跳，顶级抗生素都用上了，证明我身上的感染很重。这么重的抗生素，我在平时是不会用到的，我能活过来真的不容易。


孙颖洁：
他醒来之前，他的主治大夫跟我联系说你在家里录一些视频，或者找一些他喜欢的声音和照片也好，让他在醒来的时候不孤单。那天晚上我就跟女儿打电话，我说爸爸可能快醒了，你有什么对爸爸说的？女儿做了新冠患者使用的手册，上面有爸爸醒来可能想说的话，爸爸的需求。我们那天大概弄到了凌晨，第二天早上我把这个册子拿到医院，让同事们递进去了。


意外的幸福
" 现在特别看重的是家庭 "
3 月 15 日，易凡病情明显好转，医疗队为他撤下 ECMO 生命支持系统。5 月 6 日，与新冠病毒抗争 99 天的易凡，终于走出了医院。
孙颖洁：
我过去接他，他们把易凡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刻，我反倒有点蒙。他们说你快过去，你丈夫过来了，那一刻我反倒不知所措了。那是过去一两个月当中我最木讷的一天，这种幸福让我有些意外。
当被问及从鬼门关逃回来的时候，什么是特别看重的，易凡的答案是家庭。


易凡：
以前欠她们比较多，要慢慢补给她们，回来以后基本上就在家里，24 小时就在家里看着她们忙进忙出，看着孩子做作业，做得不好还会发两顿脾气，不过现在发的少了，能够不批评她尽量不批评她。


易凡与孙颖洁在 2003 年 " 非典 " 疫情期间相识、相爱。2008 年，他们结婚。6 月 28 日是两个人的结婚纪念日，今年的这个日子，仍在康复中的易凡给妻子和女儿一个特别的纪念。


孙颖洁：
他其实是一个不太懂得浪漫的人，那天他还在恢复过程当中，他硬撑着我们一家三口到餐厅里。当我一进去的时候，我看摆着红色的石头是心的形状，我当时特别感动，眼泪不由得流出来了。
那天当我们三个把酒杯举起来，虽然里面都是纯净水，但那一刻我觉得这种庆祝这种仪式感真是久违了。我以前确实抱怨过，他投入太少的时间在这个家里。
可是在他昏迷的这些天，跟我无法我沟通的时候，我才知道作为医生，他的付出得到了很多认可。未来易凡能够帮助更多的患者，是我现在最渴望的。


孙颖洁：
我觉得爱一个人，你就要支持他喜爱的，当他努力带给患者健康和平安的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能做的就是他守护患者，我守护他。


重生从头开始
" 每天练习血管缝合 争取半年后回到手术台 "
重生后的易凡，意味着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开始学起。挑战，从他撤下 ECMO、移除所有管道的时候就开始了。


易凡：
我撤下 ECMO 那天，你知道詹主任为什么拿棉签给我喂水吗？因为我失去了吞咽能力，那时候我就从喝水吃药开始学起。将近一个多月过去了，吃东西才稍微好一点。
说实话，当时有点灰心，连这些基本功能都达不到，怎么能恢复？但是周围的人都在帮我，每天吃什么，吃多少量，从鼻胃管里面打多少，然后经口吃多少，全部都给我算好，反复去刺激你，让你把这些本能重新记忆，得到恢复。
易凡：
这是做心外科必需要领，虽然我现在的手还是有点抖，但是我卯足劲儿，争取半年恢复过来。




孙颖洁：
以前非常灵活的双手，现在变得抖动。看着他练习，一开始我有点伤感，但是看到他一天天进步的时候，我心怀感恩。这样的过程承载着千千万万人的力量，这是一种希望，未来他会帮助更多病人。


记者丨董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