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读书会新年第一课，小说家和评论家为啥吵了起来

破面无泪

思南读书会 2021 年第一期，台上的主角李浩来自河北，既是小说家，也在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执教。两位 " 陪客 "：评论家黄德海、木叶，上海读者的熟面孔。用一位思南老读者的话来说—— " 外地作家来了，你们站台、捧场，往往情面难却；这回不是，就像看了一场大戏 "。
围绕李浩的新书《匠人坊——中国短篇小说十堂课》，这场思南读书会进行得火花四溅。读者提问环节，有人迫不及待拿起话筒发表感想：" 今天听得畅快！"


在《匠人坊》这本新书中，身为小说家与大学教授的李浩挑选了 10 篇中国短篇小说进行评论。匠人，来自诗人茨维塔耶娃所称：我是一个匠人，我懂得技艺。坊，来自批评家蒂博代，他认为文学批评的方式主要有三种，分别是学院式、新闻式和作坊式，其中作坊式批评来自作家艺术家，是一种 " 体验其经验 " 的内部批评，与此同时 " 一个艺术家，当他进行批评的时候，既表露他的好感，也同样表露他的反感 "。这两个层面构成了李浩在《匠人坊》中抱持的态度：以写作者的匠人身份，讨论写作技术，剖析得失；同时在谈论这些多数已被经典化的短篇小说时，有意忽略 " 附着物 "，尽可能做到仅面对文本，不受任何影响地展示好恶。" 我承认自己的解读包含个人偏见。" 李浩这样表示。


作家与评论家的 battle（较量）从选哪十篇作品开始。
" 经典性——作家的经典性或文本的经典性；话题性——能让我有话可说，同时在文本的细读之外还有关于文学话题的深入谈及；代表性——是一种类型的代表并且能展示那种类型的基本面和可能的高度。" 基于这三条标准，李浩选出了 10 部作品：鲁迅《狂人日记》、沈从文《丈夫》、张爱玲《封锁》、史铁生《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莫言《枯河》、余华《爱情故事》、王小波《夜行记》、白先勇《永远的尹雪艳》、残雪《从未描述过的梦境》、东西《私了》。
" 鲁迅可能会选《故事新编》里的，沈从文可能会选《萧萧》。" 黄德海话锋一转，" 张爱玲，你对她太不公平了，选的是她 23 岁的作品，我会选《色戒》，一个完整的艺术品，没有线头，几乎控制了所有情感起伏，和电影完全不一样，看原文就知道什么是炉火纯青。你选了那么一个不太典型的作品，不太公平。"


" 我会选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这篇是余华早期巅峰，后来他自己也很难追上那时的自己。还有苏童的短篇，我也会选。" 谈到这里，木叶抛出第二个问题：李浩在《匠人坊》里的评论是否 " 讲情面 "。" 书里对鲁迅有批评，认为他辐射力、共感力不够；批评张爱玲，认为注意力偏小，没有大时代大问题。这些被批评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了。在世的人的作品明明没那么好，表扬的话比较多。"
对此，李浩解释：" 这本书里有两篇没有附原本，一篇是张爱玲的，版权拿不下来，另一篇是残雪的，残雪看后认为批评过盛。" 他认为，自己对莫言、东西的评论里也有批评。
" 措辞上和对鲁迅、张爱玲还是不一样。" 黄德海接话道。
于是，李浩接着解释：" 鲁迅的小说完成读非常高，对我们的启发非常大，但对本民族以外的读者来说，需要依赖更多背景去理解。他不仅是要完成一部好小说，更急于完成启蒙的任务，这个任务更多针对我们民族的特点。"
小说家和评论家就此进入又一个层面的探讨：好的小说是不是需要 " 去背景 "？
李浩认为，在读中国作家作品时，读者很多时候是背景自明的，一旦离开这个语境，没有相应的经历，感染力就会下降。" 比如孩子们读有时间距离的作品就会进入不了，因为情感难以投入。我们也不能期待一个美国人或欧洲人必须好好读一本关于中国历史的书，再来遇见这些作品。同样地，我们读国外作家的作品也未必会查背景资料，更希望看到的是对人、人性和世界关系的梳理。无论读什么作品，我都希望从中读到我和我的生存境遇，读到面对这个世界的纠结、挣扎和疼痛，通过文学来理解和我不一样的他人。"
" 对外国读者而言，背景确实很难理解，但就是在对这些背景的理解过程中才能理解中国，理解复杂。" 黄德海认为，小说的 " 附着物 " 是有意义的，" 一旦切掉这些附加的东西，你会发现小说的意味少了。它们恰恰是阅读小说需要学习的丰厚之处，是除不尽的，不是余数，不能拿掉。"
你来我往三个回合之后，黄德海向读者推出了他的结论—— "《匠人坊》展示了李浩勇于下判断的过程，这是优点。他愿意下结论这里写得不好，那里写得妙。这本书原则上是一个伴读，不用当成一堂课，相当于我们读了这篇小说很想找人商量，这就是商量的过程。与文字结缘，就是在同意与不同意之间发现，与它建立了血脉关系。李浩这本书就是不停辩论，不停试图说服你，说服不了，又跳出下一个问题。"


" 其实，我是故意演这场戏。" 评论家最后说道。
栏目主编：施晨露 本文作者：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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